譯者: Daisy Hong
審譯者: Adrienne Lin
逐字稿整理: 一起變強BAR團隊
想想你在不久的將來
要面臨的一個艱難抉擇。可能是糾結於兩種職業:
藝術家或會計;或是住在哪:城市還是鄉村;
甚至是兩個人中選擇一個結婚。你可以跟貝蒂或是洛麗塔結婚。
抑或是決定是否要孩子,是否要年老體弱的父母搬過來住。是否讓你的孩子信奉你配偶的宗教,但其實你並不信奉。或者是否將畢生儲蓄捐於慈善機構。這些艱難決定很可能是對你來說非常重大的、關乎一切的。需要艱難抉擇的時刻,通常非常痛苦,令人絕望,糾結到咬牙切齒。
但我認為我們誤解了艱難決定,誤解了它們在生活中的角色。若能理解艱難決定,則我們每個人,會釋放出一種潛力。
這種決定之所以艱難,是因為其他選擇的相關性。在簡單的決定中,總是一種選擇比另一種好。而在艱難決定裡,一種選擇在某些方面是好的,另一種選擇在另一些方面是好的。而且這兩種都不可能完勝對方。
你極其痛苦地徘徊於繼續留在市區的這份工作,還是去鄉村接受更有挑戰的工作,從而徹底改變你的生活?因為留下了有些好處,離開也有另一些好處,且兩個選擇都無法打敗對方。我們不該認為所有的艱難決定都如此重要。
比方說,你正在決定早飯吃什麼。
你可以吃高纖穀物麥片。或是巧克力甜甜圈。假設這個決定的重要因素,包括可口度和健康度。麥片對你身體好,甜甜圈則好吃多了。但沒有一種選擇是百分百更好。這是個艱難決定。如果意識到小的選擇也可能很難決定,則會減小那些重大決定的不確定性。畢竟我們還是能決定早餐吃什麼的。所以或許我們會想明白,到底要留在市區,還是遷到鄉下新的工作。我們也不應該覺得,艱難抉擇之所以難,是因為我們愚蠢。
當我大學畢業時,我無法在兩種事業中作出決定。哲學還是法律。我真的很愛哲學。作為哲學家,你可以學到很多令人驚奇的東西。而且只需要坐在凳子上就好了。但是我來自一個收入平平的移民家庭。我對於奢侈的概念就是,能有一個豬舌三明治,出現在我午餐盒裡。所以要一輩子坐在冷板凳上思考的想法。其實,對我來說是極其奢侈和輕率的。
所以我拿出我的筆記本,在中間劃一條線。我竭盡全力想出每個選擇的利與弊。我當時想,要是我能知道選擇某種職業後我的生活會是怎樣,就好了。要是上帝或 Netflix 能送我一張 DVD,講述兩種職業生活,我就能決定了。我就能將兩者進行對比,就會看到一種比另一種好,那麼選擇就變簡單了。但我不會有這種 DVD,而且因為我想不通到底哪種更好,我就像大多數面對艱難抉擇的人一樣:
我選擇了最安全的那個。
害怕成為哲學家找不到工作,我就成了一名律師。後來逐漸發現,當律師並不合適。這不是真正的我。所以現在我是個哲學家,而且我研究艱難的決定。
我可以告訴你,對未知的恐懼。雖然是面對艱難抉擇時會出現的自然反應,卻也是種對艱難決定的誤解。在艱難決定中,認為一種選擇比另一種好,是錯誤的。但我們的智商不足以判斷哪個更好。既然不知道哪個更好,則最好選擇風險最小的那個。就算對於兩種選擇你有全面的資訊,對比著看,仍然難做決定。
這些選擇之所以難,並非因為我們無知,而因為根本沒有最好的選擇。那麼,若沒有最好選擇。如果天枰不會傾斜於任何一方,那麼任何替代選項都是一樣好的。所以應該說,在艱難的決定裡,所有選項都是一樣的好。這肯定不對。如果選項都差不多好,你就該直接拋硬幣了。連思考都成了錯誤。你於是可以這樣決定事業、住處、婚姻:拋硬幣。
說艱難的決定並非是在兩個同樣好的選項中選擇,還有另一個原因。設想你要在兩份工作中做選擇:
你可以是投資銀行家,或平面藝術家。這一決定中有眾多重要因素。像工作的興奮度、帶來經濟保障、有時間顧家等等。也許當一名藝術家,能讓你接觸最前沿的圖像表達形式。也許當銀行家,能讓你接觸最先進的金融操縱形式。無論怎麼想像這兩種職業,都無法判斷哪個最好。現在,我們試著改善一下其中一個。假設某家銀行向你示好,每月提薪500美元。有了每月更多的錢,銀行家的工作是否看起來比藝術家好了?
不一定。更高的薪水是讓銀行家的工作,變得比原來好了。但不足以讓成為銀行家,變得比成為藝術家更好。
但是如果對其中一個的改善,並沒有讓它比另一個好。那麼兩個工作原本不可能是同樣好。如果有兩件事一開始同樣好,你改善了其中之一,則它必然變得比另一個好。但在艱難抉擇中並非如此。
那麼我們就有個難題了。這有兩份工作,沒有哪個是最好的,也不是同樣好。那該怎樣選擇呢?這裡好像出現了些問題。可能是選擇自身的問題,使我們無法比較。但肯定不是這樣。因為我們並不是,在兩個不可能比較的選項中選擇。畢竟我們是衡量兩個工作的利弊;而不是比較數字 9 和一盤煎蛋的好處。對兩份工作所有優點的比較,是我們能做的,也是我們通常所做的。
我認為問題根源於一種對價值的草率的設想。我們不知不覺地認為,像正義、美麗和善良等價值,類似於一些科學數量,如長度、品質和重量。試想任何一個無關價值的比較,如,兩個箱子誰重?只有三種可能。其中一個重量大於、小於或等於另一個。像重量之類的性質可由數字表示:1, 2 ,3 …而且在任何兩個數字間的比較,只有三種可能。一個數字大於、小於或等於另一個。
但價值不是這樣。作為後啟蒙運動的生物,我們容易去設想科學的思考,可以解決世間一切重要之事。但是價值的世界不同於科學世界。後者的世界可以被數字量化,而前者不能。我們不該以為,「是與否」、長度和重量的世界。與「該或不該」、「該做什麼」的世界。有著同種結構。
所以,如果重要的因素。如,孩子的幸福、對配偶的愛,都不能被數字量化。那麼沒理由相信,在選擇中只有三種可能。一種選項比另一種好、差,或同樣好。我們需要引入第四種關係。除了更好、更差或同樣好以外,它可以描述艱難抉擇的機制。
我喜歡說,所有選項都「打成平手」。
當選項都打成平手時,選擇哪個就變得很重要,但是並沒有哪個比任何一個好。事實上,這些選項價值都差不多,都在同一價值範疇。但同時它們又具非常不同的價值。這就是選擇為何艱難。這樣理解了艱難選擇的話,我們會對自己有意外的發現。我們每個人都能-創造理由。想像一下在某個世界上,你所面臨的都是簡單的選擇。即,你總會有最好的選項。如果有最佳選項,當然你應該選那個。因為理智就意味著,做更好的決定而不是更差的。選擇那個最合理的選項。這樣一個世界裡,我們會有足夠理由,穿黑襪子而不是粉紅襪、吃麥片而不吃甜甜圈、住在城裡而非搬到鄉下、跟貝蒂結婚而不是洛麗塔。
一個滿是簡單選擇的世界,會讓我們成為理由的奴隸。當你這麼一想的話,一切都太瘋狂了:
那些現成的理由,決定了你有最合理的理由。去追求你目前追求的愛好、去住你現在的房子、去做你現在的工作。而現實是,你有很多選項,它們打成平手,很難決定。你為自己創造理由,去選擇那個愛好、那個房子、那個工作。當選項都打成平手時,我們手上的理由,這些決定我們的選擇錯誤與否的理由,都無法告訴我們該如何做。而就在這個有艱難抉擇的世界,我們能夠鍛煉我們的規範性力量,為我們創造理由、讓自己成為另一種人。那麼相比於城市生活,你會更喜歡鄉村生活。
當我們在打成平手的選項中進行選擇時,我們可以做出了不起的事。我們能夠將自我放在一個選項背後。說這就是我的選擇。這就是我,我喜歡銀行業、我喜歡巧克力甜甜圈。在艱難抉擇中,這是一種理性反應,但並非由我們所被給的理由來決定,而是由我們創造的理由來支持。
當我們為自己創造理由,去成為一種人而非另一種人時,我們徹底成為了真正的自己。你可以說,我們成為了自己生命的作者。所以,當面臨艱難抉擇時,不應該拿腦袋撞牆,試圖想出哪種選擇更好。
根本沒有最好的選擇。不要從外界尋找理由,而是應該從內心尋找理由:
我要成為怎樣的我?
你或許會決定做個穿粉紅襪子的、愛吃麥片的、熱愛鄉村的銀行家。或是一個穿黑襪子的、住在城市的、熱愛甜甜圈的藝術家。我們在艱難決定時的做法,很大程度取決於自己。那些在艱難抉擇時不去鍛煉規範力量的人,都成了漂流族。
我們都認識這樣的人。比如我就漂進了法律行業。我並沒有全心投入法律。我不喜歡當律師。漂流者讓世界上的人,書寫他們的故事。
他們讓獎懲機制——
鼓勵、恐懼、某種選擇的簡單性——來決定他們做什麼。所以艱難抉擇中的收穫,是反映在你所致力的事物上、你的追求上。而且通過艱難決定,讓自己成為那個人。艱難抉擇不是痛苦和害怕的來源,而是難得的機遇。
讓我們慶幸人類的狀況,是怎樣的特殊,慶幸那些決定我們選擇對錯與否的理由,有時會不夠用。也就是在這樣一個有著艱難決定的世界,我們有力量,去為自己創造理由、去成為與眾不同的自己。
這就是為何艱難決定並非詛咒,而是福祉。
謝謝。
(掌聲)